雪花与樱桃
文/王春凤
手机响了,我接通电话,一个熟悉而急切的声音传进耳里。父亲着急地告诉我,体检报告中显示转氨酶升至一千三。我把手头上的事抛在一边,和父亲急急忙忙赶到衡阳市中心医院。
风,轻轻地飘着,带着几分寒冷。雪花,还是开了,从天空落下,稀稀疏疏的。
挂了消化内科门诊。“必须马上住院。”医生做了体检,看了父亲几眼,又看了看我,他的眼神向我传达危险讯息,一句话,让我心生恐惧。
“他最近吃了很长时间的中草药。”我说出心中的疑惑。
医生似乎松了口气,有可能是药肝。
可以不住院吗?我怀着一点点侥幸的心理,心里也有些心疼。
“不住院就完了。”医生坚定地回答,我再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父亲听信别人意见,试图通过吃中草药调降血糖,争取不吃药或不打胰岛素。服中草药期间,血糖有所下降,停了药,血糖又升高,可怕的是肝脏中毒了。
病房里开着空调,并排着两张床。病人躺在床上,陪护坐一下,站一下。还有一些走动的人,或来看望病人,或护士换输液瓶、量体温。每个人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。父亲背靠在床上,液体装置静静地悬吊着。
整个冬天,我总是觉得冷。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,我出门,围围巾,戴手套。雪花继续落着,落到了我身上,落到了地上。雪花的飞翔,我来不及欣赏,提着饭盒往返医院与家之间。每天,等电梯的人多,有时几台电梯一同上去,挤满了人。电梯里的人,表情复杂,互不说话。偶尔,也能看到有意思的场景。电梯内,里边摆放担架,蓝色的一次性床单铺在上面。两个中年妇女,穿着白大褂,站在担架的一边,说着工作上的安排。一位中年男子,穿着黄色工作服,站在电梯门口。一个妇人走了后,另一妇人对中年男子说:“你怎么还不进去?”她准备走出电梯门。中年男子突然裂开嘴,笑了起来,什么话也没说。画面是温馨的,把我的思绪停顿了,不知何处。
早上九点钟左右,管床医生查房,实习医生写个不停,有什么写什么。有时,邀请主任医生和相关科室医生共同会诊。他们逐层分析、讲解,就像语文老师在上课,一清如许,环环相扣,我也能听出个大概情况。管床医生很漂亮,硕士毕业生,说话的声音就像百灵鸟一般,婉转动听。我仔细地看了看她,穿一件白大褂,长卷发梳在后髻,扎着黑色皮筋,没有浓妆艳抹,嘴型不大,饱满红润,仿若一颗红樱桃。每天早上,她准时查房,用手压压病人的腹部,小腿肚,挤压几下,轻柔地问询,肚子胀吗?双脚有力吗?吃东西有味没?晚上睡得好吗?还会问大便小便的次数及颜色,两位病人都在六十岁以上,回答问题认真得像个孩子,稍稍思索一下,慢慢地说,或者直截了当地说。几个实习医生在记录本上沙沙地写着,阵仗较大。本以为是小事儿,回答多了,已然多了一份认真和自然,也难怪他们觉得医生是美丽的,亲近的。她叫父亲为“老爷子”,多次叮嘱,以后再也不要乱吃药,还不忘告知严重的后果。父亲点点头,嘴角微微动一下。我也知道此类情况的危害,只是我说的话,赶不上医生话语的分量。
电话里,母亲的声音有点小,又怕嫌麻烦似的,有什么事吗,医生叫你来一趟。我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事,不然母亲不会叫我过去。三点钟左右,我急着赶去医院。雪还在下着,越来越小。看着雪花,很美丽地落下,又迅速融化,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,落入我的心底,我的思维被凝固,感觉心的冰冷与沉重。父亲用药后病情加重,来到医生的办公室,女医生反复给我解释“肝细胞”的作用以及出现的种种意外,又用了许多比喻说辞。我的眼神渐渐涣散,尽量装作听懂的样子,可明明就像一团乌云,遮住了太阳,看不见光亮。最后她把决策权交给我,该不该转科?
我回到病房。固执的种子种在父亲的心间,他很有主见地说,坚决不换,医生有把握,就该给她一个机会。女医生仿佛受到鼓励一般,每天早上请相关科室的专家过来会诊,并向本科室主任汇报病情。一起学习,研究探讨,就像一个团体。我看到,刚用药时,病情有所加重,过了几天,有的指数稍有好转,也就不再坚持。
出院一个星期,女医生打来电话问询基本情况。过几天,父亲去门诊复查,取了结果,来到住院部。我明白父亲期待什么,是想让女医生看到他恢复的情况。不料,她休假,没有见着面,父亲怅然若失,说起女医生给他几颗樱桃的事,仿若春风拂面,又一次尝到了樱桃的滋味。住院二十天,一定还发生什么。我为之心动,在超市里,看见了光亮的樱桃,通红通红的。我特意买了一提樱桃。
来源:衡阳市中心医院
作者:王春凤
编辑:李璐